止归-家有蠢喵号三千

#许墨X你# 旧时笺

 

  一卷边缝已然泛黄的米色绫绢,静静躺在月白长衫和茜色衣裙下。


  用作地杆的木轴糟朽破碎,干裂出一道道纹路,天杆上发白的绯色绳络更是脆弱不堪,仿佛一碰就会化成飞灰,每一处细节都能看出,这是一件保存了相当之久的古物。


  你盯着这一盒奇怪的快递,心里有些打鼓,之前为了七夕特地挑选了适合两个人的古装,也是一眼看中了推送在搜索页面的这两件衣服,当时天真的以为是这就是合眼缘,现在想来...?


  志怪小说里都有写这些来历不明的古物会很邪乎不是么。


  然而志怪小说里也都会写到,主角总是作死,因为各种原因去触碰它们。


  所以你也终究没能忍住好奇心,小心翼翼将它放在了桌上,又战战兢兢拉开了绳络的活结,绳络倒是没有像你担心的那样灰化,但是绳结一开,画便如解了困的小兔,地杆拖着画卷突突跳了两下,垂在桌边。


  你尚未从惊吓中回神,便一眼看见了画中着月白长衫的男子和他盈满笑意的双眸,你紧紧盯住那双眼里让你无比熟悉的,比丁香黯了一分,却又比罗兰亮了一分的紫色,失了神。



  


  

  “看了这么些年了,还未看够?”男子伸出折扇在你头上敲了一下。


  你愣愣回神,看着那抹紫芒在对方眸中熠熠,眨了眨眼睛,动了?活的?


  “许墨?”你呆呆问道。


  许墨点头道:“我在,刚刚在我脸上看到了什么,这么吃惊?”


  你缓缓偏头,看了看四周——古色古香的书房,心下有点回过神来:“这里是?”


  许墨揶揄道:“怎么,不记得了?还是想赖账?”


  嗯?你这才注意到,自己手中执着画笔,笔下绘的,正是眼前人的风姿。


  不由出口否认:“不是,就是刚刚突然发现之前梦里一直看不清样貌的神仙其实和你长得一模一样,所以犹以为是在梦中。”说罢,你暗暗咬了下舌头,也不知怎么就胡乱扯了这么瞎的理由,心下惴惴,又偷眼看向许墨。


  许墨却并未打算细究,只被你逗笑:“傻丫头,什么时候说起话来这么甜了?”


  你咳嗽一声,一本正经回答道:“怎么,你以为我是在拿话哄你?”


  许墨挑眉:“那不知入你梦的是哪位神仙?”


  “哪位...这我哪里认得...只记得周身有人念着...念着...”你吱呜半天,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一时急智,脑海里飘过一句不知道哪里听来的颂语,“哦,对了,念的是什么'别人间之私曲,辨尘世之贤愚'...之类的。”你想着,许墨乃当朝尚书令,为人最是清正不过,这些话,应该也算顺毛撸了吧。


  不想许墨闻言神情莫测,颇为古怪看了你一眼:“你这是从哪里听到的北太帝君的宝诰,在我面前调皮就罢了,下次记得莫在干他人面前妄言。”


  说完,看你瞪眼不解的样子,又捏了捏你略显丰润的脸颊,无奈解释道:“北太帝君就是酆都大帝。”


  额,酆都大帝...酆都...鬼城?阎王爷???


  你自知失语,埋下头去待继续作画,却被自己刚刚闹的笑话失了兴致,手中画笔悬而不落,却又不愿失信于许墨,一时进退两难。


  耳边忽然一暖,许墨已经从你身后拥住了你,俯身在你耳边安慰道:“鬼神之事,敬而远之即可,只是世人多畏,你在外说话行事总要记得保护好自己才是首要。”他握住你持笔的手,带着你在画中人脸上勾出一抹温柔的笑。


  你侧过脸来,午后的暖阳在许墨白玉般面颊上跃起点点金光,诱你情难自禁,吻上了他薄而优美的唇。


  渎神就渎神吧,反正他只是你一个人的神。

  




  你有去济善堂布施的习惯,每个月末,都会带些棉麻制的衣物,和饱腹的粮食面点,散给在济善堂勉强安顿下来的乞儿与流民。


    他心系这些无家可归的人,就算你们的帮助是杯水车薪,坚持下来也是好的,这是你现在唯一能为许墨做好的事情,朝堂上的纷争,你实在帮不上忙。


    可随着聚集在此的人越来越多,即使你每次都有带去比上一次更多的衣食,也都不够分了。


  济善堂的人都知道,相府的小姐每个月末都会来给他们送东西,每到这日都会早早守在门口巴巴望着。


  今儿你刚下了马车,便听有人高喊了一声:“就是她,就是这位小姐!”随即乌泱泱涌上了一拨人,把你和侍女围在马车边,更有人在一片混乱中伸手来扯你手中的包裹,油腻的触感让你心一慌,在察觉到那只手甚至在争夺间摸过你的掌心时,胃里阵阵翻涌,手中一松,包裹砸在了地上,本是给孩子们准备的点心碎了一地,依然引起不少人蹲下哄抢,你也趁乱躲回了车里,连其他的物资都没有放下去,就命车夫赶回了府里。


    许墨回来听说了今天的事,看着窗外光秃秃的梅树沉默了一会儿,拉过被你擦破了皮的手心,取了药帮你轻柔涂抹着,方淡淡说道:“人之善恶,既有贫贱不移,也有辕辙易改,是我的疏忽,下次不要再去那里了,以后这些事,给管家去做就好。”


  你本想说你可以继续去,但看着许墨在天光下略显冷漠的神色,只得讷讷点头。


    许墨似乎察觉到你微晃的心思,抬起头,一点药膏点在你的鼻尖,轻笑道:“别乱想,我不是在怪你。”


    清凉的药香浸过肌肤,沁入鼻息,堵了一下午的心,忽然舒朗。


    你皱了皱鼻尖,垂眼想看清鼻尖上的药,眼睛一弯,抿嘴笑了。



 

  七夕那日,你在书房找到了正看着画出神的许墨。


  你从他身后凑过头去一看,不由心虚,是前阵子你答应给他的画像,你当日只勾好了线,现在画却已经被许墨完善了细节,装裱成卷。画中不仅有他,画中人目光落处,还有画左下角一道茜色的娇俏背影,面庞微侧,盈盈笑着。


  “哎?这不是...”你伸手比了半天,说不出话,最后羞得埋头在他颈间,蹭得许墨低笑不已:“害羞什么?”


  你不肯抬头,闷声道:“别说这个了,今晚要放的河灯还没着落呢,你给我做一个罢。”


  许墨敛了笑,问道:“没有买到么?”


    你揽着他的颈,贴住他的面颊,蹭了蹭:“唉,出去转了一圈,都不见什么人呢。让管家去远了点的街市,别说花灯了,连些简单的巧果和巧蛛都没得卖了。”


    许墨听罢,也不觉意外,起身从桌下拎了盏花灯给你。


  那灯较寻常河灯要小,不知是什么彩纸做的,竟是玲珑剔透,莲瓣层叠,由白渐粉,煞是好看。


   “本来是当花灯做给你的,如今只能拿来当河灯了。”许墨又从旁取来纸笺,“可有什么心愿?”


    “等等。”你将纸笺对折,将笔递给了许墨,转过头去,“你先写,写好一半,然后转过面来,我写下一半。”

 

    许墨欣然接过,打趣道:“那不许偷看,看看我们的默契如何?”


  “切,你竟然不相信我?”你嘴上不服,又忍不住眼睛向桌上瞟着,却见许墨已经将纸笺翻过,示意你转过身来,笑道:“如何,想好写什么了么?”


  你接过湖笔,对折之后,只能隐隐看出许墨是写了四个字,稍作沉吟,蘸饱了墨,淋漓也写下四字,将笔一搁,偏头挑衅看他。


  只见许墨微微笑着,修长的指尖,轻轻将另一半挑开,摊在了桌上。


  与卿长守。


  岁岁年年。


  “不但要这辈子的年年岁岁,还有以后的每一生每一世。”许墨嗓音微哑,话语沉沉落在你耳中,你不由伸手紧紧环住了他的腰身,不过一月,许墨就已消瘦到了如此程度。你心下难受,抱得越发用力,这个人,这个人...


  正缱绻时,管家匆匆而来,在门外唤道:“相爷,宫中急召!”


  你仰头看他,逆光却看不清他眸中神色,只听得他在你发顶重重一吻,如誓言般:“等我回来,我们成亲。”你怔怔松开了紧拥的双臂,放他离去。


  过了良久,目光落在你们刚刚同写的花笺上,你重新提起了笔。

  

    这个人,是你的夫,是你心中的神,但现在,他是天下人的相。


  你将重新写好的纸笺放入了灯中,没有出府,就在尚书府的湖里,点亮了河灯,向湖中央推了出去。


  终有一日,海晏河澄。


  

    

  待都城四面被围,城中众人才惶然惊觉——秦关原来早已失守。


  错误的军情,叛国的奸佞,鞑靼人像是在牧猎时戏耍他们的猎物一般,放出一个看似是生机的缺口,诱母羊们扑了上去,刹那间鲜血淋漓。


  终于还剩唯一的一只猎物,一只弱小的,发育不良的小羊羔,在猎人与獒犬的狞笑狂吠间,瑟瑟发抖。


  书房里,你眼前摊着那副画,手中的刀片,轻轻裁过绫绢边缘,你将那日未能放出去的愿望折好,放了进去,又将绢布仔细缝好。


  画中的许墨目光温软,你伸手流连在他的唇边,仿佛又听到那日他揶揄你的话语,不由一笑。


  你有点困,远处起了漫天火光,眯了眯眼,却看不清,似乎还有许多人惊恐的哭喊声,也听不太清,只能细细描摹着画中人的眉眼,在渐渐浓郁的黑暗里,心里模模糊糊想着:“不知道赶不赶得上呢,他应该还没有走太远吧。”


  你知道,他一定会等你的。


  


  “怎么睡在了这里?”许墨轻轻摇醒了你,“怎么出了一身冷汗,做噩梦了么?”


  你揉了揉眼睛,头还有些昏昏沉沉的,眼前的许墨一身白色风衣,与往日并无二致,你又转头看了看桌上的画,神色怔忪道:“许墨,你觉不觉得画里的这个人很像你?”


  许墨仔细看了看,笑道:“我倒是觉得,画里的这位姑娘,和你有些像?”


  你愣愣看他:“你说,这画里的有没有可能就是曾经的我们呢。”


  许墨闻言,认真看向你的眼睛:“你梦到的是画里的故事?”


  你抿了抿唇,在抽屉里找出刀片,按着梦里的位置,轻轻裁开已经脆弱不堪的绢布,从夹层里抽出了一张脆黄的纸笺——


  与卿长守,岁岁年年。


  “许墨,我们今晚就用这个愿望好不好?”你仰头,满是期冀的看他。


  “好。”


  待到换好了衣服,你看着面前月白的身影,还是有些恍惚:“许墨,在那个梦里,画里的人,没能在一起。”


   许墨牵过你的手,十指扣紧,折扇轻点在你眉间,微微一笑。


  “那就是他们的故事,不会是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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